音樂人,為何你還拿著手上的吉他?

這次佔領運動,警察殘暴清場,令不少示威者覺醒過來,放棄浪漫柔情的抗爭模式,轉而勇武行事,拳腳相見。當金鐘藝術村村民還在沉迷摺紙種花,一副安尊處休的模樣受前線義士鄙視時,那邊廂旺角一等義士,已拒絕鳩坐唱歌,專注製防具自強。當文化界的明星們忙於成立空有名氣,毫無實權的文化監暴組織,以圖自立高地時,獨立音樂人(如話梅鹿阿軒和千邦) 和演員(如香港電視王宗堯)都披上護甲,冒著被捕的風險站在人群最前線。

在這個關鍵時刻,音樂作為一種藝術形態已經失去其功能和意義,例如<撐起雨傘>和<問誰未發聲>等K歌有煽情造作之嫌,<海闊天空>等Beyond曲目又成為經典的社運散水歌。在全民覺醒的時刻,群眾不需要隱晦的歌詞喚醒人心,前線義士需要的是戰鼓,而不是K歌來鼓勵士氣。音樂彷彿已走到盡頭,而音樂的盡頭就是行動的開始。也許因此,不少音樂人索性丟下樂器,踏下舞台,毅然出征,成為群眾的一部分,實實在在以身驅抵擋警棍。

各位手上還拿著樂器的音樂人應該自問,究竟在這個大時代,音樂的位置在哪?當勇武抗爭者開始排斥音樂 (如民主大唱K),認為音樂是軟化群眾抗爭意識的禍根時,音樂還能以什麼形式與群眾同在。假如連音樂人自己也不再相信甚至捨棄音樂於社會的功能,改以以純藝術角度創造音樂時,音樂界就會產生政治與音樂完全分割的新局面。音樂離社會就會愈來愈遠,最終會成為一種供樂迷和音樂人自娛自樂的私密享受。

每逢亂世,音樂必然處於如此尷尬的位置,這是每個音樂人必須面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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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ockenflap = Flapping cock?

雖則這幾日主流媒體及網媒都有借Clockenflap演出隊伍的政治舉動做新聞,如閃靈舉傘,Travis唱<why does it always rain on me>,MLA 的「梁振英,屌你!」,張懸的講話等等,但這些零零星星的片段,都不能改變Clockenflap的離地形象。只是這些個別藝人的舉動遭傳媒無限放大了,外人才以為Clockenflap是個充滿癲覆力量,能夠體驗真正自由的音樂節。可惜,這些想像離事實太遠,實情是Clockenflap只是個崇尚消費,享樂至上的音樂節,和政治根本扯不上任何關係。

早前Clockenflap創辦人之一Jay Forster來港大分享Clockenflap的歷史和理念,小弟有幸擔任分享會的主持。會後,台下有人問Jay Forster會否因雨傘革命而開設一個protest stage,或者在節目安排上表示對運動的支持。Jay則回答指Clockenflap剛剛才上軌道,不想有太鮮明的政治立場,以免為音樂節帶來阻濟。當刻,我就意識到Clockenflap只是一個讓人一享貪歡的狂歡派對,而不是一個推動群眾意識,宣揚埋念及意識形態的音樂節。

確實,這三日到場的觀眾大多是與社會脫節的離地階層。場內有四成是外國人,三成是真. ABC/ British wannabe/ American wannabe,兩成是想感受外國氣息甚或食洋腸的偽ABC及港豬,其餘一成才是真心想睇show的本土香港人。對在外地 (即香港) 工作的外國人來說,Clockenflap是Glastonbury的代替品, 對讀國際學校的ABC來說,Clockenflap是給他們開party,chillax的社交場合,對偽ABC來說,Clockenflap是體驗鬼佬文化的好機會,彷彿三日後他們會更像外國回流的華人一樣 (可惜一腔hong kong accent始終騙不了人)。至於屬少數的本土香港人,睇show對他們來說可是高級消費,過千元的三日門票更不是伸手就有,唾手可得,所以相信他們都是為了強大的樂隊陣容 (無可置疑,Clockenflap的演出陣容是世界級的) 而來,而香港的音樂節本該就是為了這班對音樂有認識有熱情的本地人而辦。偏偏自由野今年滑鐵盧,Clockenflap這個由外國人主導的音樂節就順理成章變成香港最大型的戶外音樂節,這也是無奈的,始終辦音樂節還是外國人比較在行,而一個由外國樂隊做主打的音樂節,又很難吸引偏聽廣東歌的香港人。

那為何一個由外國人主導的音樂節就會脫離社會?且看看在港工作的成年外國人盡是管理階層,其兒女亦是就讀國際學校的貴族,香港對他們來說只是一個workplace,一個賺錢的地方,而clockenflap對他們來說就只是一個用來填滿他們工餘時間的娛樂節目。這正是全球化底下,文化產業用以慰藉跨國大企業員工的好例子。故此,Clockenflap的服務對象只會是一班自我陶醉,looking for a good time的離地貴族,而不是要從音樂節資取改變社會的力量的本地人。至於MLA和閃靈,曇花一現的亢奮,台下的香港人很是滾動,淚流披面,唯完場後,香港人又倏地發現自己原來正離地幾千尺,更加失落。

也許,Clockenflap作為香港最大型的戶外音樂節,就正好是香港核心價值 (搵錢,享樂)的最高體現。香港有七百幾萬人,但最大型的音樂節裡,最多的反而是外國人,不可笑嗎? 看來香港離舉辦一個真正屬於香港人的本土音樂節還是很遠,很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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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流行音樂現況概論

原載於《學苑》九月號

香港樂壇從來是一張三腳凳,由樂迷, 音樂人和傳媒三者組成。可惜,現今樂壇之所以崩壞,正是因為三者各變成了離地樂迷, 移民音樂人和失效傳媒. 離地樂迷屢受外來潮流衝擊,不屑聽廣東歌,頻頻缺席本土音樂盛事,轉而聽歐美與日韓歌曲 ; 移民音樂人見本地市場無利可圖,就往外發展,去台灣、大陸、星馬等華人地區,生產國語音樂 ; 以TVB為首的大眾傳媒又欲建立小圈子文化霸權,包攬音樂產業,杯葛本地唱片公司,減少外來歌手演出機會,培育屬下歌手 ; 印刷傳媒又只顧報導歌手的花邊新聞,無意作音樂的報導及評論。如此一來,香港樂壇缺乏樂迷和音樂人承托,需求與供應雙雙疲憊,市場進入真空狀態,加上大眾傳媒未能發揮推廣音樂,開發市場的功用,香港流行音樂找不到適合載體,唯有在大海浮沉,無以靠岸。

眼見香港流行正步入寒冬,中國大陸便乘虛而入,加強對香港的文化殖民。年前就有紅資集團 (創富文化集團) 入侵香港娛樂產業,借香港地址入市,在香港培植染紅藝人(天堂鳥),並以「本土音樂」自居。此舉一來是要將「製作劣質音樂」的罪責轉移到香港人身上,令香港人對自己的流行音樂失去信心,為香港的本土製作感到自卑,二來是要以「香港音樂」為名輸出大陸文化,替香港流行文化洗牌。幸好天堂鳥質素差劣,被嘲諷為MK-pop,終未能深植香港流行樂壇,香港人因而避過一劫。

其後,中國借全國性節目<<中國好聲音>>和<<我是歌手>>作大一統意識的政治宣傳,可憐香港歌手以為這是發圍的好機會,毅然參與這些節目,順勢投身大陸市場,離棄本土樂壇,令香港樂壇痛失未來之星。殊不知大陸如此大手筆地買起香港的新星(如G.E.M, rocky, robynn & kendy等),就是要買斷中國境外華人地區的流行音樂單位,吸納邊陲地區(包括香港, 台灣, 星馬)的地方文化,繼而樹立一個以中國為中心的中大華文化政治集中體。中共這一系列的文化殖民策略,不但削弱了香港本土文化的生產力和競爭力,還反過來借港人之口向香港輸出大陸文化,沖淡香港的本土文化。

在主流歌手和主流樂迷雙雙缺席本土樂壇的情怳底下,香港音樂散落民間,化成零星的獨立製作,由一小撮資深樂迷接收。所謂禮失求諸野,既然主流歌手,大唱片公司唯利是圖,只願為人民幣服務,獨立音樂唯有秉持其獨立精神,以獨立創作捍衛香港人的文化自主權,充當本土文化的最後把關者。正是這個關係, 令獨立音樂和本土音樂形成了命運共同體,兩者輔車相依,唇亡齒寒。可惜,獨立音樂人礙於資金所限,未能將其音樂推廣至普羅大眾,製作水平也未能與主流音樂看齊,故離晋身主流樂壇之日還遠。

一個健康的地區音樂生態從來都是先自給自足而後向外擴張的,故香港樂壇復興之路必然是重振本土音樂,使音樂人和樂迷回歸香港,大眾媒體重回正軌,三者協力重建香港樂壇。正如文首所說,香港樂壇是張三腳凳,要這張凳站得穩,三者必須互相制衡和砥勵,形成活躍流動的群體 ; 若三者空有其表,只懂互相取暖,阿諛奉承,香港樂壇的元氣就只會不斷地消磨掉,最終變成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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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llersoap失約是中國文化殖民的前哨戰

近日, 香港科技大學的Band Society (凝音社) 在facebook發文,指他們跟killersoap簽了合約,原定於前者的O camp演出,但主音Rocky卻因要參與中國好聲音錄影而反口,終需缺席演出,由李拾壹和其餘Killersoap成員補上。(詳細報導可見於)

其實,我早前已發文預計Rocky參加中國好聲音後將會缺席香港樂壇,轉戰大陸。如今不出所料,Rocky寧願得罪香港搞手,放香港樂迷飛機,也不願放棄中國市場,那些想看他演出的,麻煩上優酷吧。須知道,樂隊失約,是對搞手和樂迷的大不敬,因為此舉不但摧毀了樂迷的合理期望,還破壞了搞手和樂隊之間的互信(breach of trust)。消息一傳開去,失約的樂隊將會因誠信問題而不獲眾多音樂會搞手信任,嚴重者難以在band界立足。雖然如此, 我還是想糾正一些對違反合約這個行為的誤解。 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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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中國好聲音歡送香港歌手

那些為陳樂基喝采的,請你們做好心理準備,你們正在為陳樂基及其樂隊Killersoap餞行,你們的歡呼對他們來說是歡送而已。不用多久,你要繼續支持他們,就要聽他們唱你不熟悉的語言,要買那些印滿殘體字的專輯,要上大陸看他們的演出,要在優酷看他們演出的視頻(可能因為地區問題及版權所限而看不到),要聽他們講些那些半鹹不淡的普通話,甚至要上微博才能看到他們的最新動態。這是你們歡呼的代價。人家已投奔他人懷裡,你還留在原地,十足痴漢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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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青年理髮廳抄襲案: 論獨立樂隊的道德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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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音樂從來不是免死金牌。音樂歸音樂,好聽便是好聽,一首爛歌不會因換了獨立製作而變得順耳。然而,偏偏就有獨立樂隊以為自己沒依附大唱片公司,沒跟財團有任何商業瓜葛,就有了道德高地,可以裝個可憐相,乞求樂迷的憐憫之心 ,紅了便是獨立音樂的勝利,霉了便是獨立音樂的辛酸。他們不明白,獨立音樂並不是為了爭個意氣,討個清高而獨立。

獨立音樂人之所以獨立是因為他們要謀求最大的創作自由,而這個自由是大唱片公司不允許的(主要基於市場需求過少的理由)。故此,獨立音樂的可貴之處正正在於其原創性,也在於其敢於另辟蹊徑,不與主流妥協的創作自主精神。假如一隊獨立樂隊毫無創新意欲,動輒抄襲,被拆穿了還一言不發,試圖掩耳盜鈴,即使他們的背景如何獨立都好,他們也是背獨立音樂之道而馳,枉稱為獨立樂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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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大國的地下鐵

倫敦地鐵四通八達,縱橫交錯,複雜程度比得上日本的JR列線,承載量達每日350萬人次。由於部分通道曾是當年二戰的防空洞,建築陳舊,空間狹窄,擠擁程度僅次於香港地鐵。

然而,乘客多即是觀眾多,倫敦地鐵十年前已經意識到地鐵站是理想的音樂表演場地,可以用來推廣音樂,於是他們推出underground busking scheme,開放地下通道予音樂人作街頭表演,為乘客抒鬱解悶。計劃至今有300幾個街頭音樂人參與,表演空間(一個半圓貼地圖案,稱之為’pitch’)達39個,分佈於25個地鐵站,每年提供超過十萬小時的街頭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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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希臘街頭想起香港本土音樂

香港本土音樂要浴火重生,先要消除港人對香港音樂的自卑感。這兩星期遠遊希臘,發現當地音樂雖未能在以英語為主的國際樂壇佔一重要席位,但仍是希臘人引以為傲之事。當地的餐廳,酒吧,街頭,多有音樂人駐場以傳統希臘樂器Bousouki演奏希臘民謠及民歌。即使是充斥著異國旅客的旅遊重地如Santorini名村Thera及雅典酒吧城Piraeus,其咖啡室與酒吧都不播Billboard的大熱曲目,反而喜播希臘語流行曲,少理聽不懂的遊客。 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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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大於曲」之因由與意義

編按:此乃筆者修讀香港大學《粵語流行歌詞概論》課程時所寫的期終論文,如要引用煩請列明文題及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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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Octo Wong/Benzon Chan)

緒論

「詞大於曲」一詞可說是香港樂壇近年來最常聽見的批評之一。此詞大概於2006﹣2007年間冒起,其意有二,一指粵語流行曲普遍欠缺音樂內涵,只以詞來吸引聽眾,二指其樂迷只閱歌詞而不悅曲調的偏聽心態。時至今日,眾人都說樂迷重詞輕曲的病態已無藥可救,故「詞大於曲」一詞在坊間的使用就只剩下第二層意義,殊不知這種心態本來没有原罪,它的出現應該歸究於粵語流行曲的內在結構與特質。換句話說,粵語流行曲本質上就是「詞大於曲」,所以樂迷聽歌時也難免重詞輕曲。這個解釋似乎跟「詞大於曲」的第一層意義相近,唯本文認為「詞大於曲」是粵語流行曲的內在特質及固有形態,如強行以之來否定粵語流行曲的價值可謂是本末倒置。本文旨在從(1)音樂與語言的符號意義及基本功能;(2)填詞難度與詞人效應;及(3)舶來音樂的停滯與自限,三方面探討粵語流行曲詞大於曲的因由,並從中帶出詞大於曲予粵語流行曲以至整個香港樂壇的意義。 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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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普及化從來不是藝術節的使命

近來有兩篇談論藝術節的文章,一篇說藝術節是根本失敗的,因為它没有真正培養觀眾,另一篇則為藝術節護航,說這不全然是藝術節的錯,還得怪香港的教育制度和社會風氣等。在我看來,前者是一廂情願,要求藝術節去做違背宗旨的事,後者則是大包圍,為香港頹靡的藝術風氣找多幾個替死羔羊。

今年藝術節的節目我去過兩場,一場是曾獲水星獎提名的英國民謠歌手Sam Lee,另一場是玩cuban jazz的Roberto Fonseca。這兩場都是世界級的演出,質素無可置疑,對我來說確是獲益良多。但在場觀眾有起碼一半是外藉人士,香港華人則大多是著西裝的阿叔阿伯,難免給人附庸風雅的感覺。作為一個衣衫不整的廢青,我入場時總覺得周身不自在的,旁邊中年友人還叫我下次醒水,要穿得得體一點。 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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